那一声叮 (第1/1页)

    楼下的风带着cHa0，钻进衣领时有点凉。

    莲安把安抚椅抱在x前，塑胶边缘贴着羽绒外套，磨出细小的吱声，不尖，却一直跟着她。

    口袋里的手机震一下——「我到了，在楼下。」

    她回了个「好」，字打得很快，快到像怕慢一秒就会被问到别的。

    按下「1」，电梯往下，楼层数字跳动。

    盯着那串数字，脑子却闪过椅子刚送到家里那天：纸箱、胶带、泡棉，还有隔着门传来的哭声。

    那时她还会想：撑一下就过了。

    现在...只想把过去封起来。

    叮——。电梯门开。

    骑楼的光偏白，地面cHa0cHa0的。门口停着一台深sE的车，车窗反着街灯，里头看不清。

    走出大门时，椅子边缘不小心撞到门框，发出轻响，肩膀跟着缩了一下。

    「莲安吗？」

    声音从左边来，乾净、不高。不是甜的那种温柔，也不是y的那种命令；更像把每个字都放在该在的位置上。

    莲安转头，看见一个nV人站在柱子旁，外套长到膝下，拉链拉得很整齐。

    站得直，重心落在脚掌中央，没有多余的晃动；一只手握着手机，另一只手自然垂着，指尖放松。

    口罩遮着脸，只剩眼睛。那眼睛亮得很稳，不热情，也不闪躲，像在等你把话说完。

    「对，我是。」莲安把椅子抱紧一点，「你是程俐？」

    程俐点头，走近两步，步伐不快。

    目光落在椅子上——不是嫌弃，也不是客套赞美，更像在确认：回去能不能正常使用。

    「椅子看起来很新。」程俐说。

    「没用多久，小朋友长太快。」句子被莲安说得很完整，像录好的磁带，说完就按下暂停。

    程俐蹲下看椅脚，指尖碰了碰卡榫。

    「零件袋可以看一下吗？」

    莲安立刻翻出塑胶袋，小螺丝在里头撞出叮叮声。

    递出去时太急，袋角刮到指腹，一下刺痛，像在提醒：别那麽慌。

    程俐把袋子摊开，扫得快，停得也快。

    「固定扣少了一个。」

    那句话不重，莲安x口却沉了一下。

    第一个念头不是「怎麽会少」，而是「又来了」。

    喉咙那口气含得更紧，道歉得熟练：

    「不好意思……我可能放在楼上了，我上去找。」

    转身就要走。

    「我跟你一起。」程俐说。

    莲安愣住。「不用啦，我自己——」

    程俐只补一句，平平的：

    「一起b较快。我也要确认能不能装，不然我回去更麻烦。」

    用「麻烦」把事情落回现实，也把善意收得乾净。

    莲安反而更难拒绝——习惯点头，习惯配合，习惯把不情愿吞下去，吞到自己都以为那是自然。

    「好。」听见自己说。

    两人一起抬起椅子。

    莲安用左手抓着椅子那端，右手空出来，悬在身侧。指尖捏了捏又放开，不知道该放哪里。

    程俐用右手稳稳扶住另一端，手势很省力，像做过很多次。

    电梯门开，镜面把她们收进去。

    莲安其实不敢看镜子。视线落在地板缝、落在楼层按键、落在数字灯上，一格一格亮起。

    可镜子就在旁边，避不开。余光被迫接到一点反光——

    自己缩着的肩，程俐站得笔直的背，还有那张椅子卡在两人中间。

    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。

    叮——。

    电梯太安静，那声提示音显得过分清楚。

    莲安几乎是反SX掏出手机，萤幕亮起，手指立刻去按。按得太快、太用力，像在灭火。

    镜面反光里，才看见那个动作有多急。

    不用回头也知道，程俐听见了。

    程俐的视线在镜面里偏了一下。不是偷看，只是那道光本来就会抓住人的眼睛。

    通知只闪过一瞬，莲安就把手机翻面塞回口袋，动作熟练得像排练过。

    电梯马达低鸣。

    程俐先开口，语气淡淡的：「这种群组讯息最会挑时间。」

    没有问「谁」，没有问「什麽事」，也没看莲安。

    话就放在空气里，留给莲安一个不必解释的台阶。

    莲安喉结滚了一下，只回：「嗯。」

    11楼。门开。

    走廊灯坏了一盏，光断断续续。

    钥匙在口袋里撞出金属声，越走越觉得背脊紧。

    不是因为身後有人，而是因为门後那个世界正在等她开门。

    站在门前，钥匙齿硌着指腹，有点痛。

    忽然很想说：「算了，不找了，我退你钱。」

    很想用最简单的方式把陌生人送回楼下，把自己的凌乱锁回去。

    没有说。

    钥匙转动。喀。门开的那一声很清脆。

    泡面余味、洗衣JiNg，还有抹布没乾的cHa0味一起涌出来。

    玄关地垫歪了，鞋子没排好，角落堆着两箱还没回收的纸箱。

    客厅吊灯亮着，光很暖，但照不平这些乱。

    莲安站在门口，身T微微僵着。

    程俐没有往里探头，也没有那种「你家怎麽这样」的眼神。

    只是把椅子靠墙放好，动作乾净俐落——先把最占空间的问题安置。

    然後说：「你去找。这里我顾着，不会倒。」

    莲安点头，点得很快。转身进房，蹲在柜子旁翻找。

    那格杂物cH0U屉很久没整理了——

    橡皮筋、断掉的笔、孩子的小玩具零件、几颗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螺丝，全都混在一起。

    像失手之後的日子：不想分类，也不想面对，只想快点关上。

    指尖翻了几下，m0到一个yy的小东西。

    固定扣躺在柜底角落，沾着一点灰。

    捏起来，扣件冰冷，掌心却冒汗。

    走回客厅，把扣件递出去，手抖了一下。

    「找到了。」

    程俐接过去，点头。把扣件放回袋子，封口封得俐落。

    没有说「没关系」，也没有说「你辛苦了」。

    只是把这个小失误收好，像替人把尴尬折起来，放回cH0U屉。

    程俐要走时，在门口停了一下。

    没有回头，只淡淡丢下一句：

    「如果是不想去的邀约，就别勉强。你不用对每个人都交代。」

    莲安的喉咙一紧，想问「你是不是看到」，想问「你怎麽知道」，想说「我其实……」

    最後只发出一个很小的音节：「我……」

    走廊灯又闪了一下。程俐的背影被光切出乾净的边。

    电梯门在尽头开了又关，喀的一声，像把空气也顺手关走。

    莲安站回玄关，低头看那块歪掉的地垫。

    伸手把它拉正了一点。拉完才发现自己在做什麽，手指停在半空，像被逮到。

    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。

    叮——。

    这次没有那麽快按掉。只是把手机翻面扣在鞋柜上，像怕那道光。

    扣下去的瞬间，忽然希望——希望下次不要再遇见那麽整齐的人，提醒自己有多失序。

    －她想把今天当作一笔交易结束，却不知道……那个名字不会那麽容易从日子里撤场。－